□王玉荣
一直没去过南方的我,在今年四月份去了趟湖南张家界。下了飞机,便是绵绵的细雨。空气湿漉漉的,闯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绿、金黄的油菜花、红彤彤不知名的花。满心欢喜,觉得南方真好,四季鲜花常伴,树木常青。而此时我的家乡还是黄沙肆虐,濯濯童山,不见花开。
雨后的张家界空气清新,雾气在山间缭绕升腾。鸟语嘤咛,花香阵阵,金鞭溪清澈见底,潺潺流淌。导游说这里是天然氧吧,一分钟的呼吸价值五美金。我加速了呼吸,多吸氧也是赚了。
去杨家界坐空中缆车,从半空往下看,有的树木枯黄,树头不见了。导游说,很多树在冬天承受不住雪的压力和风的猛烈,就断了头,枯死了。放眼望去,枯黄的树点缀在绿树之中,不在少数。由此,我想到了家乡的树。北方的树要么一起绿,要么一起光秃秃。没有断掉树头的。继而又想,树头断掉也不单单是风雪的缘故。树木一年四季都绿着,也需要巨大的能量支撑。耗费能量过多,势必加速它的衰老。于是,在出现风雪之时,树木不能承受其重。
忽而又想,南方的树一年四季都是绿的。那么在春天里,树枝渐渐变软,树叶吐芽,颜色由鹅黄到浅绿到浓绿到微黄深黄等渐变的过程人们能看到吗?想起“杨柳才黄半为匀”,想起“春风杨柳万千条”,想起“杨柳堆烟”,想起“无边落木萧萧下”……树在一年四季有千万种姿态,北方的我们可以大饱眼福,南方的朋友能看到吗?
在北方,你会看到四季明显的变化。春天在诗人的笔下是百花吐艳,草木葱茏。那不是北方的初春。在北方,立春过后很长时间内,你看不到柳绿桃红,但能感受到春风时而温柔时而呼啸的抚摸。八九点钟时,你走在春天的树林里,树还没长出绿叶,但透过阳光,你会看清每一棵树绿色的血液。微风中轻轻摇摆,阳光洒下它们整齐的树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而又充满无限生机。
有一天,你走在树林或者草地上,突然看到了有一簇小草探出小脑袋,嗬,这时你的惊喜不亚于发现了珍宝。性情中人会拍个照,发个圈,然后说“春天来了”。亦或有一天,你看到了桃花苞,看到了一束向阳的早早绽放的桃花,放眼一看,在苍茫的天地间,就这么一抹粉红色,心情霎时被点燃,和唐诗人齐己看到“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的感受是相同的。
树如此,那些草,那些花,在北方亦如此。渐次成长,再渐渐凋零。看到它们的荣枯,极容易想起“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的成长像极了北方的四季,在幼年时成长极慢,三翻六坐八爬,在幼儿园里及小学年段一过就是九年(一般来说)。幼年时积攒了足够的力量,长大了后才会顺势而为,得心应手。而南方一直四季如春,树一直绿,花一直开,怎能体味生命渐盛和生命向衰的过程!像一个每天都着华装丽服的女子,得不到放松和自由。北方的树、花草,在冬天删繁就简,光秃秃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它们把能量积蓄起来,在明年的春天会以更强壮的身姿和更繁茂的美丽出现在我们眼前。
渐次的北方之春,一年年的,我感受你带给我的气息和美妙。风沙狂舞是你,雨雪霏霏是你,春和景明是你,漫天柳絮也是你。我看到你渐变的风,渐变的柳,渐变的花。我闻到你干涩的土味,强烈的阳光,细细的草香和花香。阴晴不定的你,撒泼打滚的你,可爱顽皮的你。就像陪伴在我身边的小儿,叫我如何不爱他!
“屈指数春来,弹指惊春去。蛛丝网落花,也要留春住。”几番风雨过后,你就会悄然离开。渐次的北方之春,你的风姿却已刻入我依旧丰盈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