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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院里的时光

□李洪彬

在记忆深处,总有那么一方天地,承载着童年的乐趣,编织着岁月的温暖。记忆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队的饲养院,没有华丽的模样,但满是生活的烟火味。每当想起,乡愁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生产队的饲养院与我家只隔了一条路。偌大的院子里,东西两侧对称排列着一大长溜土坯结构的驴骡马牛棚舍,外跨几间堆放草料的屋子。坐北朝南的是八九间“穿靴带帽”的正房。由东向西依次是饲养室、粮仓和摆放各种生产工具的仓库。南面是用泥土垛起的五尺高的大墙,中间留着宽一丈,用三根圆木杠子横穿着的简易大门。东南角那口斑驳的老土井,浸润着院里喘息的生灵。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个看上去土里土气的四合院,维系着人们精神富足的同时,也演绎着它色彩斑斓的生活乐章。

院心空旷平坦的地方是我打嘎、跳绳、推铁轱辘圈子的场地。偶尔还会和几个顽皮的同伴,趁着饲养员不在,偷偷地溜到棚圈里薅马尾做野外捉鸟的套子。有一次,王二柱子不知用了多大的劲儿,硬是把那匹号称“黑乌眼子”的枣红马给弄惊了,惹得好几匹马连尥蹶子带叫唤,吓得我们六神无主,撒腿分散着向院外跑……

夏日的午后,饲养院还是个纳凉的好去处。草料的清香、牲畜的气息、泥土的芬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味道,弥漫在院子的每个角落,常引得队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聚在西敞棚的阴凉处闲聊。他们手拿蒲扇,嘴里叼着一尺多长的旱烟袋,围拢在用艾蒿拧成、冒着清香味的火绳周围,欣赏着膘肥体壮的骡马,有时我们这群懵懂的孩童也会去凑个热闹。那天,大嗓门的周大爷用手指着一匹拴着一串红缨的大黑马,津津乐道地说:“别看那二骟马连踢带咬的那么尿性,前几年我赶大车那会儿,被我调教的服服帖帖,偷懒时,我几大鞭子抽下去,就不敢起屁了。”随后他又感慨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唉!现在老了不中用了。”个头不高的孙大能耐接过话茬:“可不是吗?咱们赶大车那个年月,冬天拉脚一车装30个180斤的大麻袋,起点早,天黑前准能赶到90里远的马家窝铺。我那四套牲口是真顶壳。”正值人们听得出神,刘二小偷偷地抓起一把青草,去逗南边那头老黄牛,一不小心,被老牛那长长的舌头卷了一下,吓哭了。大家看到他那狼狈相,不禁哈哈大笑。最年长的高大爷一边安慰他一边说:“牲口也通人气儿啊!”又嘱咐他今后如何与牲口相处。从那之后,我们对这些牲口又多了几分敬畏。

每逢冬日,天降大雪,整个饲养院被白雪覆盖,在阳光的映衬下,宛如童话世界。我和小伙伴们在饲养院的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欢声笑语回荡在院子里,而那些牲口则安静地待在温暖的圈舍里。它们似乎通了人气,透过窗户,看着我们玩耍。玩累了,我们就躲进饲养院的小屋,围在火炉旁,听饲养员王大爷讲述过去的故事,有前辈们辛勤劳作的经历,也有乡村古老的传说,他自豪地说:“自从有了饲养院,每年大年初一的早晨,最是热闹了。生产队那些机灵的小伙子们,老早就来到这里等着保管员给他们发鞭炮。然后把棚圈里牲口的笼头摘下来,敞开大门。院子里鞭炮一响,受了惊吓的驴骡马匹,便会顺着大门径直向村外跑去……”说道此处,他又神秘兮兮地小声补充:“孩子们,年初一放鞭炮、撵牲口是有令道的。就是要嘣走院里的贫穷和晦气,嘣出一年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嘣开了社员们的幸福之花。”这段故事,让我对乡土多了一分了解,也多了一份爱意,更多了一份眷恋……

随着时代的发展,饲养院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它的消失正是社会进步的见证。但作为农村发展的历史印记,饲养院的这段记忆会永远留在我们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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