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B版:副刊 上一版 下一版  
下一篇

火辣辣的田野

□高洪波

我故乡开鲁县的红干椒又丰收了。看到了不久前《农民日报》的一篇报道,专门介绍科尔沁沙地开鲁县的红干椒,这引发了我极大的兴趣。

说到红干椒,必须要讲到一个二十几年前的故事,那应该是在本世纪初,我带着一批南方作家到位于内蒙古高原的霍林郭勒市去建一个作家生活基地,这一批作家中有黄亚洲、谭谈、吕雷、彭见明、陈章汉等,他们分别来自浙江、湖南、广东和福建,我们乘上了绿皮火车,开启了这些南方作家的第一次内蒙古科尔沁之旅。

在火车的软卧上,我意外地见到了我中央党校的老领导、副校长苏星。他是我故乡开鲁一中的老校友,也是我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在火车上意外相逢,我便过去找苏星校长聊天,我问他此行目的地在什么地方?苏星校长笑着说,我去参加开鲁的红干椒节。一听到“红干椒节”四个字,我不禁感到非常好奇,因为我知道东北人是不怎么能吃辣椒的,而开鲁的辣椒怎么就形成了产业规模,居然成了一个地方品种,而且成为一个节日呢?听出了我的疑惑,苏星校长微笑着说,开鲁这片沙地很适合种植红干椒,而且产量高,质量好,非常受市场的欢迎。我继续问苏星校长,这么大量的红干椒在市场上主要的功能是什么?老经济学家苏星校长微微一笑说,红干椒的好处用处可多了。首先它的颜色特别适合制作女性化妆用的口红。我点点头,红干椒的颜色确实鲜红,清朗还湿润,做口红这却是我第一次听到。第二个作用红干椒是各个国家用来制作驱散暴徒的烟雾弹的主要材料,所以在国外市场特别受欢迎。这是第二个关于红干椒的知识,多亏我党校的苏星校长兼开鲁中学的老校友给我解了谜团。那一次我的目的地是霍林郭勒草原。我没有陪同苏星校长出席开鲁的“红干椒节”,但是故乡辣椒的节日却牢牢地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记得童年时期在故乡,红干椒是有的,但是量很少,它们在秋天的日子里系成一串,红艳艳地悬挂在农家的房檐下,喜庆!同时又有某种特殊的意蕴。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红色的辣椒居然成为我家乡开鲁县一份巨大的宝库。

通过资料我了解到开鲁的红干椒种植历史将近六十年。我屈指算了一下,我离开故乡时距今六十一年,那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告别了故乡的科尔沁草原,随着父母亲到云贵高原的贵州生活。贵州可是辣椒的福地,云贵川人吃起辣椒来,远不是我东北家乡人所能比拟和抗衡的。比如我年纪最小的小妹妹去贵州的时候,刚刚幼儿园小班,她现在是我们家族最能吃辣椒的成员之一,为什么呢?因为她在幼儿园和托儿所里经常吃辣椒面儿拌大米饭,这种味蕾上的培训使得我的小妹妹成为我家吃辣第一高手。而我们都说南甜北咸,我们的确是北咸,我们吃饺子必须蘸酱油,我们喜欢吃一些更咸鲜的食品,而辣椒至今在我的味蕾里没有留下记忆。尽管有云贵生活的经历,我对辣椒依然是敬而远之,所以故乡的科尔沁沙地上居然这样大面积种植生产红干椒的确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通过《农民日报》“读懂农民,读懂中国”栏目的一篇文章,我才知道开鲁的红干椒以其香度高、酸度低、色价适中,赢得了加工企业和国际市场的青睐。具体的例子是:在疫情中间的2021年,它的出口额仅仅是538万元,而去年就是2024年已经飙升至3.5亿元,足足65倍的增长。

开鲁的红干椒就这样让县城享有了“中国红干椒之都”的美名,开鲁县现在正大力推进红干椒的全程机械化发展,它同时变成了国家地理的标志产品。这里的辣椒皮红肉厚、色质纯正、果实细长,除了维生素、辣椒素和各种营养物质外,它的香辣型也是辣椒里的上品。这篇文章还让我知道了,开鲁的红干椒有蒙湖系列,有北星5号,还有蒙古椒6号,自主知识产权的红干椒品种,居然有50余个,这样的辣椒基地,使我对故乡刮目相看。

我的朋友们以南方人居多,湖南的朋友吃起辣椒来,那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我记得当年和我走过霍林郭勒的湖南作协老主席谭谈,就是吃辣椒的高手。他到任何地方出差,哪怕是出国,也必须带一罐湖南的辣椒,否则他吃不下任何美餐。

我在云南的时候,炊事班长大多都是四川的战友,四川人吃起辣椒来,比湖南人丝毫不差。所以我们连队的饭菜,辣是主要的味道。这让我们来自北方的战友们苦不堪言,可是慢慢大家也习惯了这样的口味,因为南方潮湿、湿热,辣椒这样的饮食正好是湿热气候的克星。

我记得我曾经有过一次特殊的吃辣椒的壮举,那是在一次饥饿的行军途中,炊事班开饭时,我兴冲冲舀起一饭盒热腾腾的米饭,放进两勺乳白色的猪油,同时再撒几粒味精和洁白的盐粒,顺便又舀上半勺鲜红的辣椒末,用勺子拌起来,红的辣椒,白的米饭和咸香的猪油,组合成一顿难忘的行军午餐,一搅一拌之间,香气扑鼻,吃得不亦快哉。

辣椒这种食品在中国革命的年代里被称作“革命菜”,革命者必须能吃辣椒,我想这源于当年嗜辣的中共早期领袖们。比如毛泽东、彭德怀、刘少奇等一干湖南土著,那都是嗜辣如命无辣不欢的。

到今天辣椒点缀着我们五彩的生活,而让我的故乡科尔沁沙地开鲁县居然成为了红干椒之都。所以当我告别故乡土地的时候,无论是高大的玉米青纱帐,金黄色的向日葵方阵,尽管令人倾倒,可是我仍然觉得在这原野缤纷的颜色中,最鲜艳动人的还是大面积鲜红的红干椒,这火辣辣的红色的田野里蕴含着的,正是我们这个时代难以抑制的热情。

版权所有 ©2022 通辽日报 蒙ICP备 10200198号
中国互联网举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