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丛

我退休后踏上了享受恬淡自由生活的旅程，放飞的心情时而在诗和远方浪漫，时而在油盐酱醋茶中徘徊，尽管不能做到不染红尘半点，但也能云絮飞扬般恣肆汪洋。

当旭日从浩瀚的东海飞腾升起，我才慢条斯理地起床，穿着宽松随意的睡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泡上一杯绿茶，躺椅半斜，在凉爽的晨风中，目光逡巡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看看哪里应该打理了、清扫了。坐乏了，便提着锄头或者笤帚，清除菜畦里的杂草，打扫庭院里的垃圾，动作舒缓，不像劳作，更像是在雕琢着某件艺术品。看着碧绿的菜畦，次第的花开，嗡嗡嘤嘤的蜂蝶，抚摸着可爱的果实，闹市里的一片静谧，能洗涤人的心灵。

当万丈阳光穿破云层，晒干草叶上的露珠，舔烫我躺椅靠背的时候，我便踱进我的展馆或者打开电脑，整理我的收藏或敲打几行无关痛痒的文字，开始与先贤们对话。半生半熟地咀嚼着唐诗宋词，趔趔趄趄走在秦砖汉瓦中，懵懵懂懂中乐着、笑着，时光在不经意间染白了鬓角，增添了皱纹，岁月在我的脸上书写着它的日记。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对春夏秋冬交替的感觉就变得迟钝，对外面的世界就知之甚少。年轻时读书看到“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句子，不以为然，现如今几天不融入社会，竟然发现已物是人非，顿时领悟其中要义。于是更懒得进入人群，在自己的洞天里听听小说、看看闲书，困了就将帽子遮在脸上，悄然入睡并过渡到自然醒。有时和同事或者几个文友相聚，发现话题越来越少，本来想喝点酒，烘托一下气氛，挖掘一下话题，却忽然想起医生的嘱托，不得喝酒，计划便“胎死腹中”。最有趣的是，有时在梦中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澎湃激昂的演讲竟然能把自己给吵醒了……

“吃饭了……”老伴儿只是一声吆喝，我就自觉地快快走向饭桌，因为老伴儿不会喊你第二次，我得遵守纪律，不然会看到一张板着的面孔。石桌上摆着粗粮米饭，或炖或炒家常小菜，有时几盘山野菜理直气壮地登上大雅之堂，不容我有半点意见。老伴儿很会做菜，也勤快，有客人来，总能把饭菜打理得体体面面，但对我的服务，总感觉有敷衍之嫌，又不能贸然造次。由于在家庭的贡献中，咱处于劣势，不敢造反，那碾压的态势，咱就是借个胆也不敢惹是生非。

可能是年龄让人体机能逐步下降吧，最近两年身体总有微恙，有按下葫芦起来瓢的趋势。我本人生性懒惰，不爱锻炼，尽管老伴儿很有权威，面对我的经年劣习，也失去了催促我锻炼的耐心，于是她开始用计。今年春天以来，从看山花开始，到打杏核、捡地衣（一种菌类）、采蘑菇、移栽山花，一个个户外劳作接踵而来。呼吸山野间甜甜的空气，展望草原上一望无际的花海，采摘挂在枝头累累硕果，享受着大自然赐给的美味，锻炼了身体，舒缓了心情，调整了身体机能，有利于身体健康。当我洞晓老伴儿诡计的时候，已深陷其中且已获益。面对老伴儿狡黠的笑，面对老伴儿一天几次提醒吃药的叮咛，我知道，四十年前走进我生活的女人，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割舍，依赖感浓浓。

我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变的是我们都会必然老去。夕阳是否瑰丽，取决于我们的心情，取决于我们的生活态度，愿我们都能优雅地老去，青山夕照，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