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纲

这条小路

三月的西辽河，岸边的沙滩上，马兰花开放着蓝幽幽的火苗。

我知道，麦新拜访马鸣鸾老先生，走过的就是这条小路。

心灵早已相通。一只陌生的手紧握另一只陌生的手，春暖，花就开了。

走过冰茬遍地的边城，日伪霸占区的天下，容不得一张讲述历史的嘴巴。

挺拔的脊梁，是难以屈服的。

“来春便安”的预言，如侵略者躲避不开的魔咒，第二年应验了，鬼子果然宣布投降。

马老先生震惊了科尔沁草原，那卷自编字谜的手抄本，被视为正义的天书。

麦新说，请老人家出山，要办农家自己的学校。

马老先生说，教穷苦孩子识字，这才是开天辟地的新世界！

清扫庙堂，暂做学堂。

孩子们学唱的第一支歌是“穷人穷为什么穷”，就是麦新在开鲁写下的。

崇拜一个人

铁骨铮铮的文字，铁骨铮铮的人格，让你心生崇拜。

因而把“俯首甘为孺子牛”一句诗，当成座右铭。你说过：要做人民的牛，好牛，忠实牛，模范牛。

你讨厌那些光说不做的家伙。

怀着延安精神，走进塞外烟火。风吹草低现牛羊。看见边民趟水过河，由衷地赞美那是英雄主义气概。

你走近民众，倾听他们的脉搏与呼声，与他们心手相牵。

被洗过脑的人，眯缝着眼睛修改孩子们的课本，删削经典和鲁迅。看什么都外边的好，包括月亮、丹药和嫦娥的裙子，无一例外。

你如果能亲见，会拍案而起吗？我想会的，因为你是崇拜鲁迅的铁杆粉丝。

过河

你熟悉黄浦江，却对辽水十分陌生，不知道它们是唱着什么、还是喊着什么才滔滔东流去的。

你只有感慨：逝者如斯！

老河口没有木船，也没有桥，你骑在马上犹豫不决。

你想到如履薄冰。没结冰的水面下很神秘，深浅莫测啊。

几个边民赶来帮忙。他们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水鸭子似的跳进水里。蹚过齐腰深的河水像走在自家齐腰深的庄稼里，是那么从容与惬意，自信又豪迈。还扛着行李、牵着马，你不能不被震撼。

你觉得自己很可笑，很无知，很无能，因此才很尴尬。不会骑马过河，这不是不会走了吗？

这就是那个音乐家吗？你自嘲地笑问自己。

过了河。伫立对岸的马蹄印那么清晰，那么深刻。你领悟了：别人牵着马过河，与自己骑着马过河，到底有天壤之别！

在延安的时候伟人曾说过：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太有道理了！

四字度量

清晨，迎着诗意的阳光出发，心情十分灿烂。

我忽然记起你的名字麦新，和春天有关，和大地与阳光有关。

还记得你日记里的一段话：“党的利益”是标准，是决定因素，是尺度，是出发点，是考验器。

竟用这样的分寸度量自己，要求自己。这样四个字，权衡人生的目标、修为、时光和每一个细节，包括行动、表情和声音！

自律一时容易，自律一生很难，地位陡然升迁时节自律尤其难！

你只不过副团县职干部，自律却近乎苛刻。对自己的欲望不断实施减法，直至瘦骨嶙峋如地火燃烧的烈焰！

一介书生，一个写歌的热血爱国青年。曾在延安五载，成为革命圣地熔炼出千千万万块真金的一小块。

你把领袖视为学习的榜样，也把普通的边民视为英雄。留下的尺子，很值得一代又一代广为珍藏并薪火相传。

浩如烟海的历史不肯大意而忽略，一首战歌和半部日记让你的名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