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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河床

□陈哲雷

上世纪80年代,我出生在距离开鲁县城35公里外的偏远乡村,那是一片由西辽河冲击而成的沃土,故名“辽河农场”。直至20岁以前,我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遥远的村庄,我曾经固执地以为脚下耕耘的那片田野,就是我一生行走的天地。

生命总是充满着一些不期而遇的偶然,这是命运对一个人的馈赠。当他扑面而来的时候,我也随之走进了县城工作,离开了那个浸润着我最初记忆的村庄。

一个人思考的范围是与当下所处的环境相对应的。进城之后,我从事专业的文艺工作,从此便不再思虑农耕之事,开始琢磨舞台和艺术。也正是对文艺的一份热爱,才让我有了对文学深入了解的欲望,因为“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

在我浅尝辄止的知识体系当中,我曾一度以为开鲁县只是一片垦荒之地,当年山东和河北的大量移民才使这里的人口迅速增长,多属移民文化,并没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底蕴。今年4月份,我有幸参加了通辽市委党校为期7天的培训班,其中有关于“西辽河文明”的现场教学。内蒙古民族大学博物馆内,西辽河研究专家工作站的首席专家张铁男教授脉络清晰,娓娓道来,讲述了西辽河流域的前世今生,两个小时的讲解,阐述了“西辽河文明”是中华文明的三大源头之一。从小就喜欢历史的我,在那个平常的下午感受到一份生命的震撼。放眼大中华的版图,在祖国的大江大河中,西辽河流域折射出的文明曙光,穿透了几千年的岁月。

西辽河流淌出的厚重历史,在专家学者的讲解当中,让我思接千载,神游八荒。我并没有庞大的思想体系,去触碰关于西辽河穿越时空的恢弘叙事,而是在下课后,天马行空地将我生命中的很多元素,很多情感同这条熟悉的河流连在了一起。

首先,我了解到,西辽河的上游主干支流老哈河,源自河北省七老图山,沿经燕山山脉蜿蜒流淌,同西拉木伦河汇合后,形成了西辽河。我便想起了我的祖辈,曾祖父在百年前的民国时期也是在河北省挑着担子,带着一家人逃荒。到了这塞外蛮荒之地,傍水而居在这西辽河畔,他们当年行走的路线也肯定和西辽河一样曲曲折折。

我小时候,爷爷告诉我,他是在逃荒的路上生的,能活下来实属万幸。在通信不发达的时代,这样的求生之路和关里的宗亲彻底失去了联系,可谓是“天人永隔,再难相见”。直到现在,我每次去北京都有一种心灵上高度的回归,心里暗想当年为了活下去无奈出走的孩子,他的后世子孙又回来啦!

但今天我会更加深刻地想,从曾祖父离开关里的那一天,血浓于水的亲情,从未停止的思念已随着老哈河的流淌,飘向遥远的天边,就像天上的风筝一样,总有一根线在牵着它!

其次,我想起了童年,在我儿时的记忆当中,最常见的就是河水和树林。我出生的村子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同样被两条河包围着,一条就是我幼小印象当中的大河,也就是今天的西辽河,距离我家5公里。一条是小河,也就是西辽河的分支叫“教来河”,当地人管它叫做小清河,这条小河距离我家非常的近,只有百余米。那时的河水从未断流,也从未干涸,只是随着降雨量,水流时大时小。

那时在河边给猪割野菜、逐草牧马、下水捞鱼都是生活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家里的鸭子大鹅,只要走出家门,就直接进入了水塘,门口旁那棵半躺的怪柳除了拴马乘凉,再有就是母亲在树下对我放学归来的眺望。这些温情的记忆都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远去,但我的童年却因为水的存在而充满了灵动。这都是西辽河给我的生命滋养,可我当时只道是寻常!

接着我便想起了这么多年生命的过往,如今已过不惑之年,思想中渐渐有了一份厚重。走出村子20年,偶尔回到那里,真的是有一些物是人非,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已渐渐老去,一些陌生而稚嫩的脸庞越来越多,曾经用流水声伴我入眠的教来河,现在已经沉寂无声,就连门口的水塘和那棵怪柳,也不复存在。我也曾自私地希望一切永远都不要变,不管什么时候回到村里,都有迹可寻。

多年来,我每次回乡,一来一回都要两次路过西辽河,停下车站在桥上放眼望去,竟是干涸的河道,干枯的河床。由于常年没有过水,附近的村民在河道里种上了庄稼。农民挖着河道里的黑土,改良着两岸的碱地。勾机深抠出白沙,卖向建筑工地。看吧!西辽河虽然没有水,它也用现有的一切供养着两岸百姓。

时代在进步了,生态在恢复。如今西辽河来水了,水量越来越大,竟然全线过流。听到这样的消息当时真的是喜出望外!

我想,作为一名在舞台上用语言传播思想的文艺工作者,我对脚下这片热土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而当西辽河文明以厚重的姿态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该如何去拥抱它?当通辽以“中华文明之发祥地,西辽河文明核心区”的身份去追溯远古的时候,我该如何去读懂它?

培训结束回到家里,我查阅了大量关于西辽河文明的资料,并得到王金老师编著的《文明太阳升起的地方》一书,最近正在连夜拜读。当我拨开史前文明的面纱,纵观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历史舞台,西辽河文明是新时代北疆文化最坚定的自信!

利用“五一”假期我再次回乡,站在西辽河的大桥上,阔别多年的景象尽收眼底,河岸有了水鸟的踪影,浅滩有人在留连,河床有了绿色的足迹,拖拉机在轰鸣中播种着一年的希望,良好的生态环境已经重现。这种瑰丽的景象,唤起了西辽河两岸人们心灵深处某种情感,这种神秘的情感,只有在河水的奔涌中才能萌发、生长、壮大,变成奔腾不息的信念。我的祖辈,我的童年,我的过往,我的追寻,都与这条大河密切相关!

西辽河,这条北方草原的母亲河,你用几千年的时光带领各族儿女走了一条无比艰辛曲折的路,你时而咆哮,时而沉默,但中华文明的血脉一直在你岁月的河床里流淌,我要站在新世纪的科尔沁草原对你深情凝望。流过远古,你携来了厚重,奔向未来,你会变得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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