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力
朋友圈里经常看到友人为长辈撰写的祭文,感动之余,始终怕自己有一天也需要提笔成文,然而相聚与分离,无法避免。再难面对,终要面对。
我的姥爷,一位65年党龄的老党员,光荣地走完了89载春秋。他一生奋斗,一生奉献,福佑子孙。最后用他安详的离开,促成了整个家族最大的一次团聚,恰逢父亲节、周末和端午节,姥爷作为一家之长,最后一次替大家选好了团圆的日子。亲人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一如往常,只不过在客厅的正位上,少了一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而令人尊重的长者。
此时此刻,我在离姥爷最近的地方,陪他度过最后一个晚上,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是幸福的,回忆里的故事永远都是甜的……
多彩的童年,饱含着长辈的关爱。三十多年前,每逢过年,我从姥姥家的炕头醒来,趴在被窝里总能看见姥爷的身影透过窗上的冰花,伴随着朝阳撒进屋里,那金色的光芒足以照亮每一个角落,房门轻启又迅速关上,姥爷戴着棉帽和白手套提着一篮子煤给炉膛加火,孩子们起床时屋子里就更加暖和。这幅画面如同一帧最美的剪影,镌刻在我童年的记忆深处。
姥姥家的大院儿总是那么整洁宽敞,我在墙头眺望西面的炮台山,院中修剪整齐的树木花草,果实累累的菜园,吃了还想吃的樱桃和沙果,胜过世间所有的游乐园,我在那里奔跑、嬉戏、跌倒、欢笑、成长。
我很幸运,是家族中的长外孙,是第一个来到家族中的小孩,自然也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孙辈。儿时的我调皮、耿直,嘴不甜又不会讨人喜欢,没少挨姥爷严肃的批评。毕竟他是第一次当姥爷,我也是第一次当外孙,彼此成全,共同成长。这严肃的批评,又何尝不是姥爷的关爱呢?每每想起,“规矩方圆”正是我在姥姥、姥爷家传承的宝贵财富。
时光荏苒,所谓缘分,就是在岁月的列车上,他能与你同行,每逢汽笛鸣响列车渐渐停下时,总会有人到站下车。这时,就是珍藏回忆,满怀感恩,微笑着告别,继续下一段旅程的时候。我很庆幸这位叫白喜臣的老人,陪伴我度过了四十载春秋,见证了我呱呱坠地,咿呀学语,离乡读书,立业安家,娶妻生子。
我的姥爷,在我以往生长中的所有关键节点,他都在。每次携幼子归乡,我的儿子总有机会叫一声“太姥爷”,临别之时,也能跟太姥爷挥手再见,四世同堂的幸福,应当如此。
幸福的童年能够治愈一生,而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我是幸福的,拥有无可替代的回忆和足以治愈一生的童年;我是自信的,从童年到中年,我的家人们总能够在我迷茫,彷徨,无助,失望的时候给我足够的勇气和智慧,这是我坚不可摧的铠甲,护佑着我披荆斩棘,踏浪前行!
姥爷来时,国难当头,山河破碎,百废待兴;姥爷走时,国富民强,家族兴旺,儿孙满堂。这其中当然有他的功绩,尽管他自己从未提起。现在看来,姥爷应是从容无憾,洒脱而去的。
愿姥爷安息,长眠于他热爱的科尔沁草原,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在另一个世界和那里亲人们团聚。那里有疼爱他的父母,陪伴他的手足,或许也有一位常常与他“交流”的姥爷吧。
有人说,人有两次死亡,一次是呼吸心跳的停止,一次是最后一位记得他的人离开这个世界。我会永远记得姥爷,我的儿子也会永远记得太姥爷。后辈们会永远怀念他,他也会在记忆中陪伴我们,看着我们幸福的生活,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