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B版:副刊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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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珍贵的签名

□任志鸿

当我把高洪波童话集《一颗小泪珠》的扉页打开,展现给8岁的儿子,让他读上面的内容:“常任奕小友,在阳光下快乐成长。高洪波。”

儿子读后,惊喜地问我:“妈妈,您确定这是大作家高洪波爷爷的签名吗?”

“对啊!”我肯定地答复道。

儿子欢呼起来,将那本签了名的童话集小心地摆在书架最显眼的地方。而我的思绪却逆流而上,返回时光的长河中,去打捞与高洪波老师那些失之交臂的遗憾过往。

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听闻高先生的大名,因为他早就是家乡开鲁的一张文化名片。先生是开鲁人,而且他的老家他拉干水库与我的老家西保等村是实实在在的近邻,从县城到他拉干,我们村是必经之地,两个小村南北相望,仅仅3里路。今年8月,在全区儿童文学创作高层次采风创作流动交流研讨会议上,我得以聆听先生授课。授课结束后,我主动上前,向先生自报家门,说我是西保等村的。高先生亲近地回忆道:呀,我大姑家就是那个村子的!一下子就拉近了老乡见老乡的深切情感,我也突然自大起来,觉得他就是我的邻居了。

我1998年刚从教师转行做《开鲁报》编辑时,就曾编辑过高洪波老师的作品,是从高老师寄给方纲先生的散文集《也是一段歌》中挑选的跟开鲁、跟童年有关的几篇散文,《柳桃花》《晨雾》《故乡的夏天》《打弹子》等。当时还在报纸上附了高老师给方纲的短信与四行诗:“湘清同志:出的一本小书,写个人经历,与故乡有关,故寄上留正。如有兴趣选摘于《开鲁报》,当不胜荣幸。故乡育我十三春,每一念之,便心旌摇动,父亲亦如此,常与我聊起您与开鲁。”“也是一段歌,管自信口唱。青春应无悔,从容走大荒。”落款时间与地点是1998年7月于京门。

只是,那时我还太年轻,不懂文中沉浸的乡愁, “曾经不知曲中意,如今已是曲中人”。时隔二十多年,在我也离开故乡之后,我在珍存的《开鲁报》1998年合订本里,重新品读高洪波先生《故乡的夏天》,我读到那种浓烈深沉的思乡之情。在第一次给奶奶上坟时,高老师写道“我们的生命,盖源于这土丘下栖息长眠的奶奶,若说‘寻根’,根便扎在这绿草萋萋的土地里。”

在水库里摸蛤蜊,那是从小在水库边上练就的“童子功”,三兄弟在齐腰深的水里很快摸到了沉甸甸的一网兜,重新感受到童年的乐趣。作者在兴奋之余不忘思考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的人生哲学:“在摸蚌时,我感到好像回到遥远的童年,又恍若在一种迷离的梦中,似梦又非梦。我被故乡的水包裹着,手中又握着硕大的蚌,头上是淡淡的云,蓝幽幽的天,这自然是最真切的;但我又是谁呢?从北京来的客人还是主人?是游子还是游客?你到这水库里,摸起这些性情温和的水族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吃还是为了玩?这一切都不明晰。好像我从远方来这里,在这既是故乡又是他乡的土地上,只是为了卸下一种沉重的乡思。可是一到这块土地上时,原本沉重的乡思突然消逝了、不见了,好像从不曾在我的心底驻足过似的。一种遥远而又困惑的感觉包围着我。我在摸蚌,也在想摸清自己的思绪,摸出自己童年的记忆,摸一摸久违了的轻松。”

当我重读这些文字时,我已从二十几岁的姑娘变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从县报到地市报,编辑的岗位一直未变。在聆听高洪波老师讲述他在《文艺报》的编辑经历时,我深受感动。他曾骑自行车穿越北京的大街小巷,约稿取稿,为了等一篇稿子,不知付出多少辛劳。他们与作家结下的友谊胜过师生,胜过亲人。高老师特别提到与冰心老人的交往,说冰心老人平易近人,交稿速度倚马可待,住院期间与护士的交谈如何像孩童一般纯粹有趣,冰心去世时高先生和几个文艺界老朋友扶灵哀悼,这样的情意早已超越了作家与编辑的范畴,令人敬仰动容。

高洪波老师虽远在京城,却时常回归故里。祭拜祖母,探望师友乡亲,还有念念不忘的家乡烈士——人民音乐家麦新。我在《心香一瓣祭麦新》里强烈地感受到高先生对麦新烈士的仰慕之情,他为麦新撰文写诗,又不辞辛苦辗转乡路到烈士墓前鞠躬献花,了却多年夙愿。这就是从我故乡走出去的文化名人,身材高大、著作等身,却真诚质朴、永葆赤子之心的乡友高洪波。

有几位开鲁的文友都记得2017年7月与高洪波老师回故乡时的近距离交往,而我那时刚刚生育了二宝,再次与高老师遗憾错过。

2025年8月,这是我们初次见面。高老师说他8年没有回故乡了,我心里明白,因为二宝已经8周岁,即将上小学三年级了。在二年级下册的语文课本里,他们刚刚学过高老师的童诗《彩色的梦》,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家里有高洪波老师童话集《一颗小泪珠》,如果有机会找高老师签名,那该多么有意义啊!

高老师给我们授课结束后,就回开鲁给祖母扫墓了。第二天,我们在开鲁麦新纪念馆再次重逢。高老师饶有兴致地浏览着麦新的图文资料,边走边听讲解员的解说,还时不时与记忆里的麦新事迹核对。再次讲到麦新的身高问题,他说与贺敬之先生核实过,麦新中等身材,与陈学昭写的“身材高大”不符,因为陈学昭本身不高,看别人身高的视角不同,所以显得麦新“很高大的样子”。为此,他还特意给方纲老师写信说明这件事,不让家乡人民对英雄的形象产生误解。

浏览结束,到了题字拍照环节,我找个机会,从包里拿出《一颗小泪珠》递给高老师,恳请签名。高老师欣然接过书,打开扉页,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未及我回答,细心的高老师已经发现书上写着孩子的姓名,便俯下身来欣然写道:“常任奕小友:在阳光下快乐成长。高洪波 2025.8.14开鲁。”

我捧起书,看着这份真诚的寄语,百感交集。在故乡,在开鲁,在相邻村庄出生的两个孩子,在半个世纪后彼此遇见,从此给一个小小少年的心里种下一颗温暖的种子,这也许就是文学的缘分和魅力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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