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贵

登顶达录山

我挺喜欢登山的，喜欢在半山腰俯瞰周围大地的辽阔，更喜欢登上山巅那种一览众山小的畅快淋漓。这些年也登过一些名山和无名山，每次登过后都让我感到人生具有更广阔的意义。很喜欢登山家的那句话：为什么要登山？因为山在那里。

这些年忙于琐事，家乡有很多有些名气的山都没有去过。最近因为工作需要，先后去拜谒好几座有些名气的山。有些平缓，有些险峻，有些嶙峋，有些还有摩崖石刻和传说。

达录山是库伦旗母亲河——养畜牧河的源头。是多年都想去登临，却一直没能实现的目的地。其实我一直更喜欢“打鹿山”这个称谓，据说这里曾经水草丰美，有很多珍稀的野生动物出没，梅花鹿是山中的精灵，被猎人捕获，故称“打鹿山”，还有一些野牛在近百年之内还存在过。山的周围更有七十多个泉眼和溪流围绕，野生的植物和中草药几十种之多。山上有虎头崖、圣水池、山腰泉、鸿雁洞、娘娘庙、祭司台、忠字林等景观，每年的五月初五，有很多朝拜的人不约而同来到这里。与之相距十余里对应的是喇嘛山。一南一北，一峻一缓，遥相呼应，阴阳滋补，使这里钟灵毓秀，土地肥沃，人丁兴旺，是不少有名望家族的起源地。

我从东坡起步，大大小小的石块星罗棋布，树木和植被也很茂密，到达第一个景点：娘娘庙。在半山处几块巨石前面是一块相对较大的平坦地块，还有一些树木遮挡着巨石，显得深幽和神秘，在地面上还能找到一些陶瓷和建筑的碎片，证实了这里曾经的存在。虎头崖和圣水泉是近乎于神奇的存在，虎头崖的虎头惟妙惟肖，虎视眈眈地卧伏在半山腰，凝视着远方。在其正前方是一块平坦的巨石，巨石中央有一个四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二十厘米深的水槽，里面常年有泉水，不干涸，不充溢，附近的鸟兽都来这里饮水，真是神奇。山腰泉像一只倒放的梨，中间有两个泉眼，旺盛时汩汩流淌，滋养着这里的一切生物。红鸭是粉红色的吉祥物，在自然环境优美的地方生存，把巢穴建在高高的山顶石峰中。祭司台则是当时人们祭司神灵和祖先的场所，在山的东南部位，现在还有一些根基。

矗立在达录山巅，我浮想联翩。人们往往醉心于名山大川，很少有人关注家乡美好的人文和自然景观，大部分人都没有登临过山顶，幸好我在此时和这座山有了亲密的接触，开阔了眼界和心胸，并记录自己的所见所感。达录山是一阕亘古的诗篇。

探源母亲河

在库伦旗境内中部有一条蜿蜒东流的小河，叫养畜牧河。千百年来生生不息养育着两岸的人们和动植物，无数优美的传说和故事世代相传，生长在河两岸的人们过着富足和谐的生活，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母亲河。河水深处不过膝，但从未断流。在地下水位严重下降的今天，堪称奇迹。

逐水而居是祖先生存的最优选择，他们懂得水草丰美、气候适宜的地方更适合人居。据说那个时期，这里植物繁荣茂盛，各种动物出没其中，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的动植物。水中的鱼虾，山上的动植物，肥沃的黑土地养育了一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儿女，我也曾无数次讴歌母亲河的博大精深。值得欣慰的是这条河流的发源地就是库伦旗所在地的达录山，有很多细小的泉眼凝聚成源头。每一个源头都如母亲的乳汁一样拥有博大无私的哺育之情。

在一个浅秋时节，我们相约登临养畜牧源头达录山。我在怪石嶙峋的山顶上瞭望四周，除了正南方向，其余三面都有溪流涓涓，成合围之势，这里原意是七十个泉眼。养畜牧河自此发源，辗转东流，因所到之处，皆有泉眼和小溪融入，所以不断扩大，最后和厚很河、铁牛河汇合在一起向东流入大海。

我国水域面积约27115亿立方米。有无数江河湖海，养畜牧河虽然籍籍无名，但千百年来沧海桑田，一直没有停歇地流淌着，养育着这一方土地的人们。

观三河交汇

库伦旗内流淌着三条很有名气的河流，分别是养畜牧河、厚很河、铁牛河。

作为土生土长的库伦人，一直没有去欣赏过三河交汇的壮观和迤逦。终于有一天闲下来，和朋友们相约去交汇处看看。我们并不十分熟悉路况，便把车停到了很远的地方，在河流的上游沿着河岸线行走。虽然是上游，水草十分繁茂，随着风的方向不停地摇曳着。接近目的地了，大片的芦苇和不知名的水草把我们淹没其中，没有现成的路径，我们只有在幽深的草丛中摸索穿行。不时有青蛙的鸣叫，还有一些小鸟飞过。我们探索着前行，高大的草丛被我们踩出一条小径。突然有些紧张，担心草丛里会有虫蛇出没，或者突然会滑落泥潭。幸好有惊无险，除了看到一条蛇爬过去，别的危险都没发生。穿过草丛，眼前豁然开朗，三条河流鱼贯而入，在一个开阔的河床处交汇在一起，虽然没有奔腾的激流，但一下子还是被震撼到了。它们刚开始交汇似乎还有些陌生，互相避让着，又强烈地融合在一起。

养畜牧河水相对湍急，让厚很河和铁牛河出现了倒流现象，终究在不断地磨合下他们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这里它们不再分为彼此，打了个招呼之后，开始浩浩荡荡地向东方流去，最终汇到大海的怀抱。每一条河流都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间的，它们源自源头，然后一路向东，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日夜不息地流淌着。沿途滋润着经过的每一寸土地，还有生活在那里的人和物。

站在高处俯瞰三条河流形成“人”字的唯美图案，我不禁心潮起伏。看到在人字的下面有一个绿岛时，“芳草萋萋鹦鹉洲”和“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两句诗便涌现到脑海中。此刻，在夏日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各种绿植竞相绽放，自由自在地生长，让人觉得惬意极了。大自然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你在某一时刻与她产生强烈的共鸣。就在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深处变得柔软起来，眼睛有些濡湿。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河流去交汇，形成不一样的风景。比如黄海和渤海交汇时的泾渭分明，钱塘大潮交融时呈现的磅礴气势等等，但作为深爱这片热土的孩子，我看到了家乡三条河流的交汇，不自觉地融入其中。它们没有激流澎湃、飞流直下的壮观景象，只是在这块平缓的土地上缓缓流淌，相互簇拥在一起，不急不躁地向着东方流去，让人感受到一种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意境美。

老头树

在我的家乡能够看到成片的老头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那么粗，等我步入中年后，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我们习惯管它叫“老头树”。

老头树长得七扭八歪，并不伟岸修颀，它的外表很粗糙，纹理也黑乎乎的，开裂很大。树冠的朝向四面八方，大多佝偻着身躯，而且粗细几十年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据林业专家介绍，由于前些年家乡风沙肆虐，老头树作为好成活、易生长、抗病虫的品种被引进用作防风固沙，在荒山野岭大面积种植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后来一直没有更新换代，所以存活多年。在那个烧柴紧张的年代也帮助许多贫瘠家庭度过极寒交困的时日。

年轻时忙于生计，对很多司空见惯的人和物没有多少时间去观赏和思考。偶然间看到了一篇介绍北坡树的文章，大致意思是一棵长在北坡的树虽然历经风寒，生长缓慢，但树的密度是最高的，更有不屈不挠的品格，这让我再观察老头树时有了一些思考。直到有一天我去了一个更新老头树的现场，看到那些被采伐倒下的老头树的内芯居然是红色的，几乎看不到年轮，细密地长成一团，和我们喜欢的红木颜色接近，虽然最粗的只有三四十厘米，但其坚硬的程度让我有些震撼，也心生很多感慨。老头树，这种坚毅的品格和我们的父辈多么相似啊！

记得小时候家里缺衣少食，父辈们一年到头都在为了一大家子的生计忙忙碌碌，生活的艰辛让他们过早花白了头发，佝偻了身躯。没有外罩的黑色大棉袄和大棉裤成了他们的标配。粗粗的旱烟，辣辣的烧酒让年仅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很苍老，虽然生活艰辛，但他们一直都很坚定，生活的目标就是为孩子说个媳妇，盖一个好一点的房子，甚至吃上一顿饺子都是他们孜孜以求的努力方向。

哪怕再穷再苦，他们都心存敬畏，不逾矩。也不会偷奸取巧和不劳而获，在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活，他们没有多少文化知识，但遵循老祖宗的教诲，在重大的传统节日都会仪式感满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迎接新春佳节时，每家每户都积极打扫房屋，浆洗和缝补衣物，大年初一，一家人大人小孩都穿戴整齐干干净净地出门，探亲访友，互相祝福着新的一年里越来越好。

在我心里，老头树也许没有什么经济价值，也没有华丽的外表，但他顽强的生命力与不紧不慢的节奏和我们的父辈一样令人敬佩。其实生命只是一个过程，这个世界需要七彩光芒，但黑白色永远不会过时，正因为有无数老头树一样的人们，才会打下坚实的基础，他们不张扬，默默地用辛勤的劳作养活一家人，然后树大分支，让他们走向全国各地。

在经历世事沧桑后，我更喜欢老头树一样的方式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