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B版:科尔沁文学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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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河流与大地的诗篇

王玉玲镜头里的义和沙拉。

●任志鸿

在西辽河流域,有一处名为“义和沙拉”的自然景观,它不仅是地理上的标志,更是当地文化与生活哲学的一种象征。王玉玲,是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的诗人,她以其细腻而富有情感的笔触,将义和沙拉的风貌和精神融入到诗歌创作之中。她的诗歌不仅仅是在描绘自然景物,更是在诉说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对家乡的眷恋以及对未来的希望。她运用生动的意象和深刻的隐喻,让每一首诗都成为一曲对故乡义和沙拉的礼赞。

环境对诗人的影响,体现在诗歌里的地域文化

丹纳强调了自然环境对艺术家感知方式的重要性。“义和沙拉”的特质首先体现在诗人对特定地域文化的深厚理解和传承上。王玉玲通过对柳林、草木、泥土、河流等自然景象的描绘,不仅展现了这个地方独特的地理风貌,也反映了她与这片土地之间的情感联系。这种地方性文化符号成为她表达内心世界的重要媒介,正如丹纳所说,艺术家的作品往往反映其生长环境和个人经历。

王玉玲,1974年生于通辽市开鲁县最西面的一个叫“义和沙拉”的小村庄。“义和沙拉”蒙古语意为“大河汊子”,西拉木伦河与新开河在这里分流而下。河水分岔的三角地段是三个旗县的交界处:新开河北岸是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西拉木伦河南面是赤峰市翁牛特旗,两河分汊口是通辽市开鲁县,义和沙拉就在分岔口的最上端。玉玲生于斯,长于斯,枕着两条河流的水声长大,她是与土地、河流最为亲近的人。土地给了她生活,给了她希望,河流滋养了她,给了她灵气,广袤的乡村大地是助她起飞的原动力,也是赐予她文学灵感的原乡。少女时代的王玉玲并未读过多少书,初中毕业就在家务农,在这片土地出嫁,始终与土地相亲相依。但这不影响她追求富足的精神生活,读书看报订杂志,她一直是村庄里的“另类农民”。

王玉玲的成长环境和个人经历,是千千万万农家妇女的缩影。但她又不同于普通的农妇,她心里有梦,一个读书梦,一个写诗梦。向土地讨要生活的王玉玲,不甘于传统的种植模式,不甘于广种薄收。上世纪九十年代,她订阅《农村百事通》《农家女》杂志,向书本请教,学习科学种田。她敢于尝试新品种,借鉴他山之石,家乡前后都是河,水资源丰富,大家都尝试着种植水稻。玉玲的家也有片稻田,她雄心勃勃,要在自己的稻田里大干一场,实现一亩田高产达到1000斤!这是她的“吨稻”梦,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她又尝试着种葵花,终于大获丰收。不服输、敢于挑战是她骨子里的倔强,从种田的跌宕起伏中也可以看出她的执著和坚韧。

“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玉玲劳作之余坚持读书写作,多年订阅的《农家女》像一本教科书,不仅能指导她科学种田,还萌发了她写作的愿望,她给杂志社写稿,写她的日常生活、所思所感、写一个农家女心里珍藏的梦。她的作品来源于生活,文笔流畅,情感真诚质朴,并参加了《农家女》主办的第二届通讯员培训班,农家女进京门,不但开阔了视野,而且更多相同命运的农家女的经历也深深打动了她,成为她前行路上的榜样。她坚信,一定要从内在的气质上修炼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她要为两个孩子做好优秀的母亲,读书成了她消除疲惫获得滋养提升自己的良方。她一边种地,一边写作,可以说她的诗歌都是从义和沙拉这片土地上生长出来的。2000年与人合作出版散文集《三元色》,2001年,开鲁县委宣传部选送她去内蒙古民族大学参加“农牧民大专班”。2011年,《农家女》杂志社主办了“2010年度最有前途的农村女性”推选活动,玉玲获得“百名最有前途农村女性”荣誉。

2024年中国作家协会发展新会员名单里,内蒙古开鲁县农民诗人王玉玲榜上有名。中国作家协会是文学追梦人仰望的高山,她敞开怀抱接纳一个村庄里的农家女,这会激发多少像玉玲一样“一手握锄,一手执笔”的乡村写作者的创作热情,王玉玲用自己三十年的创作实践证实了一切都并非遥不可及。作为王玉玲的文友和文学编辑,笔者见证了诗人从少年时期埋下的文学种子发芽破土,迎来春华秋实的丰收季。这漫长的生长周期,蕴含了多少艰辛与期待,唯有她自己知道。

义和沙拉意象,既是诗人的灵魂归宿也是精神家园

2018年,是王玉玲创作之路的转折点。这一年,她的诗歌在内蒙古自治区“原野放歌”首届农牧民诗歌大赛中获得二等奖,与通辽的另三位农民诗人分别斩获一二三等奖,在全区引起轰动。2019年,开鲁县政府通过购买服务岗位的形式招聘4位农民作家为开鲁县文联专职作家,玉玲位列其中。2020年,玉玲被内蒙古大学文研班录取,进行了为期一年的研修。她的诗歌创作有了质的飞跃,在《诗刊》《散文诗》《散文诗世界》《天津诗人》《绿风》等国内有影响的诗刊杂志频频亮相,《散文诗》(青年版)曾在2023年第11期重点推介王玉玲的诗,并随刊印发小诗集《被光沐浴》39首。她先后发表组诗《坐在阳光右岸》(《飞天》2022年第4期)、《空》(《诗刊》2023年第16期)、《格斯花古城》三首(《绿风》2022年第6期)、组诗《乡村记》(组诗)(《草原》2018年第8期),诗歌入选霍俊明主编的2024年《诗日子·天天诗历》选本。新诗《空》入选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并走入直播间。

2021年,她在《星星》诗刊“星星诗人走进岳池农家”活动征文中获三等奖;2022年,组诗《时间的灰尘》获《星星》诗刊“宽窄之间”哲理诗大赛三等奖;2022年,获得《诗刊》社举办的第九届徐志摩微诗歌大赛铜奖;2023年,在《诗歌月刊》举办的“铜铃山杯”全国诗歌大赛中获三等奖。

王玉玲的诗由量变到质变,实现了一种全新的突破。在组诗《隐于义和沙拉》中,可以看到诗歌中明显的“义和沙拉特质”:偏居一隅,柔韧顽强,像草木一样紧贴大地,被光沐浴,生生不息。诗人在标题中或诗句中并不隐讳地多次提到“义和沙拉”,如:

“秋天草木萧萧时

又回到了义和沙拉

离灵魂最近的村庄”——《草木家乡》

“回到义和沙拉

回到灵魂的家” ——《义和沙拉的事物》

“在义和沙拉村,

看见李白的月,听到王维的蝉”——《小星星》

“有一种气息,是贴着义和沙拉的土地”《乡村的月光》

“和草木一样,在义和沙拉的泥土上

安神,静坐”——《隐于义和沙拉》

“那些年,离开了义和沙拉的土地

寄存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播种着一些汉字

有些穗头很小,有些还空瘪

用泥土和流水的梦想耕作”——《映像》

“在义和沙拉,放牧羊群的人

也放牧野草和岁月的风”——《文字的铠甲》

丹纳在《艺术哲学》里曾讲过,“一个艺术家的许多不同的作品都是亲属,好像一父所生的几个女儿,彼此有显著的相像之处。”王玉玲的诗里流淌着“义和沙拉”的血脉,她与这片土地浑然一体,带着“义和沙拉”的基因,义和沙拉意象无处不在,比如西拉木伦河、怪柳林、红柳、绿藤、草木、鸟鸣等。这些印证了丹纳的环境对创作的影响理论,即艺术家及其作品往往深受其生长环境和个人经历的影响,而这些影响最终体现在他们的创作之中。王玉玲就是这样,在义和沙拉的土地上情不自禁地吟唱着,不惜笔墨对故乡浓墨重彩,为家乡的河流和那片原生态的怪柳林代言。

“离灵魂最近的村庄” “回到灵魂的家”,这样的诗句直接表达了义和沙拉作为诗人精神归宿的重要性。这个特质意味着这个地方不仅是诗人物理上的家,更是心灵深处最接近的地方,承载着记忆、情感和个人身份认同。对于诗人来说,义和沙拉是她寻找自我、回归本真的地方。在诗句中,我们能感受到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态度。诗人通过描绘自然景象,传达出对大自然的尊重和热爱,这也是“义和沙拉”特质的一部分。它强调了人类与周围环境之间的紧密联系,以及如何在这种关系中找到生活的意义和价值。

当诗人提到“播种着一些汉字 / 有些穗头很小,有些还空瘪”,可以被解读为她在城市生活中努力保持与故乡文化的联系,并试图通过写作来传递这份独特的地方性经验。即使面对挑战,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文化根源,而是不断创新,以适应新的生活环境。这体现了丹纳所说的艺术家如何在其作品中融合传统与现代元素,创造出既有深度又具创新性的表达。

故乡的怪柳随着王玉玲的诗渐渐地揭开神秘面纱,越来越多的人领略了这片林子的大美风光,登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探索发现”栏目。像史铁生的地坛一样,怪柳林已然成为玉玲心灵的后花园。生活的苦与累,精神的倦怠与困顿,都在林子里得到消解,一草一木,一枝一叶,风声雨声与虫鸣声,都与这个乡村走出去的诗人通灵,“互为琴瑟,互为知音”。这片林子能让她安静下来,也能让她借着诗歌的翅膀飞翔起来。

诗人的每一首诗都是唯一的,就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在某一节点孕育成熟。王玉玲的诗带着她的义和沙拉特质,带着敏感的诗心与理想,率先走出义和沙拉,抵达了远方。王玉玲的诗灌注了对故乡的深情,具有不可复制的真诚。“义和沙拉”特质还表现在诗人对家乡深深的依恋和归属感上。尽管诗人暂时离开了那片土地,但她的作品仍然充满了对故土的怀念和思恋之情。这种情感连接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成为诗人创作灵感的重要来源。

抱团生长,诗人的成熟是自然环境与创作环境的双向作用

王玉玲谈及自己的创作历程,感谢自己处在一个浓郁的文学氛围里。以前在乡下时,一个人闭门写作,除了受到山水林田的滋养,格局总也打不开,眼界也不够宽广,特别是缺少沟通与交流。到县文联成为专职作家后,潜心创作,文朋诗友相互切磋,经常能在交谈中思想交锋,碰撞出灵感的火花,大家文人相亲,相互激励上大报大刊,互相点评研讨,共享学习资源、投稿及诗歌大赛的信息,形成一种千帆竞渡的创作局面,提升了开鲁县作家群在全市、自治区乃至全国的知名度。

开鲁县的文学土壤肥沃,出了很多文化名人,是“全国群众文化先进县”。在开鲁读过书的不乏经济学家苏星、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这样的大家;李少白、赵长青、高洪波都是从开鲁走出去的名家;天津知青牛伯成、赵抗、北京知青王洪在开鲁下过乡;原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布赫也曾在新中国成立不久在开鲁农村体验生活。开鲁县文坛目前活跃着以方纲为代表的老一辈作家,以燕南飞、曾烟、王玉玲、文润为代表的中青年作家,还有一批正在奋力崛起的新锐作家。目前,通辽市开鲁县已有4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开鲁县的文化名家不仅在创作上各有千秋,在培养新一代作家方面也倾注了大量心血,为开鲁文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王玉玲正是基于这样的创作环境中,诞生了一系列带着义和沙拉特质的诗歌作品。她笔下的草木不仅是静态的存在,而是充满了生命力的角色,它们见证着时间的流逝,参与进人类命运的故事里。这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正是王玉玲诗歌的核心之一。她以草木为媒介,传达出对生命的尊重与敬畏,同时也表达了对传统文化的敬意。在她的笔下,义和沙拉不仅是一片具体的地理区域,更是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一个能让灵魂栖息的地方。在这个由文字构建的世界里,王玉玲带领我们走进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间——那是她心中的家园,也是每一个渴望回归自然怀抱之人心中的向往之地。通过对王玉玲诗歌的探索,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些来自草原深处的声音,以及诗人如何用诗歌的形式记录下这片土地上的故事与变迁。在此过程中,我们也得以窥见北疆文化版图上一抹独特的风景线。

写不尽的义和沙拉,抒不尽的故土深情。王玉玲的诗歌以其深厚的地域文化背景、细腻的情感表达、广泛的自然意象运用、深刻的精神探索、简洁而富有诗意的语言、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理念以及自我反思与心灵成长为特点,带着独特的“义和沙拉特质”,形成了耐人寻味的艺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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