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付

寇煵煵提着包，跟着人群走出火车站，在街上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家走。

她快30岁了，肤白、貌美、长腿。大学毕业好几年了，因没找到好工作，挣的钱少，觉得没面子便一直没回家。

她15岁那年，父亲在田里劳作时突遇雷阵雨。为躲雨，他跑到树下，却不幸被雷电击中身亡。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子过得很困难，母亲为供她读书让学习比她好的弟弟辍学了。

她工作后，每次往家打电话，都是弟弟接。她问母亲身体，弟弟说：“咱妈身体很好，能吃也能干。”她要和母亲说话，弟弟便说：“咱妈出现了恐慌电话的毛病，不肯拿电话，让我传话，说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就放心了。”寇煵煵头一次听说有这种病觉得不对劲，所以这回过年，她什么也不顾了，说什么也要回家看看。

车行驶得很快，半个小时后，小村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她眼前。车驶进村口，她见守在村口的两棵大柳树比以前粗壮了不少。光秃秃的枝条又细又长，随风摆动，像跳舞似的。几只喜鹊落在树枝上，一声连一声地叫，像是为她回家而欢呼。

寇煵煵让车在家门口停下，没等她下车，弟弟就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张开双臂将弟弟紧紧抱住。之后，看着弟弟的脸说：“弟，你变黑了。”弟弟说：“黑点好，健康的颜色。”弟弟挣开她的手臂，一只手拽住她，另一只手拎着包，径直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姐，快进屋，饭菜都做好了，全是你爱吃的。”寇煵煵听后，立马感觉饿了，见母亲没出来就问：“咱妈呢？”弟弟回答：“饭桌前等你呢。”

寇煵煵跟弟弟走进屋，见一个身体清瘦，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坐在饭桌前。

她走到老太太面前，抱住老太太笑着说：“妈，我回来了。”老太太一脸茫然，说：“孩子，你认差了，我不是你妈。”寇煵煵以为因为自己好几年没回家，母亲生气了故意这么说，就说：“妈，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年年都回来。”老太太觉得她说的话很奇怪，说：“你说的我听不明白。”寇煵煵一惊，松开老太太问：“我是谁呀？”老太太摇摇头：“不知道你是谁。”寇煵煵眼泪在眼眶打转，又问：“我妈呢？”老太太回答：“不知道。”寇煵煵的目光离开老太太，落在弟弟身上，一脸紧张地大声问：“咱妈咋了？”弟弟用伤感的语气回答：“妈不记得咱们了。”寇煵煵听后，目光转回老太太说：“我妈丢了，你能当我妈吗？”老太太反问：“当你妈？”寇煵煵说：“对，当我妈。”老太太听后直勾勾地盯着寇煵煵，像没听懂似的。寇煵煵见状，哀求道：“你当我妈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老太太说：“行，当你妈。”寇煵煵急切地说：“我管你叫妈，你得答应。”老太太一边点头一边说：“嗯。”寇煵煵脸上出现了笑意说：“妈，妈。”老太太说：“嗯，嗯。”寇煵煵再次抱住母亲，哭着叮嘱道：“别忘了，千万别忘了，你是我妈。”老太太一边给寇煵煵擦泪，一边说：“别哭，别哭，你是我姑娘。”寇煵煵点头道：“对喽，这句话对了。”

吃完饭，母亲躺到炕上睡着了。

寇煵煵心情很难过，坐在弟弟身边，问母亲的症状啥时出现的。弟弟说：“大前年，咱妈记忆力就不好了，老丢三落四的。前年，老把前院老王家的大姑娘当成你，后院老孙家的二姑娘当成你，东院李三叔的儿媳妇当成你，西院葛四爷的孙女当成你，让人很尴尬。去年，她就不认识我了，我带她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是阿尔茨海默病。给开了一些药，回来吃完，也没见效。”

寇煵煵听完，问：“这事你咋不告诉我？”弟弟低着头回答：“我怕你难过上火，影响工作。”寇煵煵又落下了眼泪，说：“怪我回来晚了，要是早回来，妈会认得我。”弟弟安慰道：“事已这样，你别再难过了，宽心应对吧。”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弟弟打破寂静，说：“有个东西咱妈没忘。”

“啥东西？”寇煵煵忙问。

弟弟答道：“是从小就不让咱俩碰的那个小木盒，现在天天看着。”寇煵煵得知是木盒，说：“这个咱妈重视的盒子，不知里面是啥东西？”弟弟站起身，望着寇煵煵说：“走，咱俩把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是啥。”

寇煵煵点点头，跟着弟弟一起打开了盒子锁头。

盒里只有一张旧得发黄的纸，纸上写着一段钢笔字：我女儿叫煵煵，出生3个月了，身体健康。她父亲去世了，我也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无法抚养。我将她放在路边，望看到的好心人，收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