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丽伟

晨雾还未散尽，艾草的清香就随着风飘进窗棂。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儿时的端午清晨，鼻尖萦绕着那抹熟悉的草木香，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田。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轻轻唤醒还在梦乡的我，我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慢腾腾地跟着母亲走出院门。孰不知，邻居二婶带着女儿丫丫已等在门旁，我的瞌睡瞬间没了影。母亲牵起我的手向房西的菜地走去，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下脚步，嗬，早起的人真不少，水渠两旁和地头都有人在边拉家常边采艾蒿。

艾蒿就长在菜地边缘或地势稍高的道边上。母亲告诉丫丫和我不要进入菜地踩踏，菜农伯伯种菜很辛苦，在道边上就能采到艾蒿。那时候的我们，哪认得艾蒿？高兴的不过是大清早就有了玩伴。于是，母亲和二婶采着艾蒿，我和丫丫一圈又一圈地追着赶着玩耍，采摘着路边不知名的小黄花、小紫花。

天大亮了，母亲采了一大捆艾蒿，而我和丫丫也跑累了，有些无精打采。母亲问：“孩子们，是不是饿了？”我和丫丫连忙大声回应，母亲和二婶对视了一眼，笑着说：“走，回家煮粽子鸡蛋去。”一听有粽子鸡蛋吃，我和丫丫顿时来了精神，迈开步子往前跑去。

迎着端午的朝阳 ，人们不约而同地往家的方向奔去，田野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回到家，母亲给左邻右舍的门框都插上了艾蒿。母亲边把艾草插在我家门框上，边念叨着“端午插艾，百毒不来”，声音轻柔又虔诚。我踮起脚，也想插到门框高处却够不到，母亲笑着摸摸我的头，眉眼弯弯，满是慈爱。

最期待的，是跟着母亲和婶子们包粽子。泡了几日的糯米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红枣的甘甜混着粽叶的清香，在空气中流淌。母亲的手灵巧极了，粽叶在她手中翻飞，转眼间就裹成棱角分明的漂亮粽子。我有样学样，却总是包得歪歪扭扭，还把糯米撒得满地都是。母亲从不责怪，只是耐心地教我：“要把粽叶折出角，放米要压实，捆绳不能太松……”她泡得泛白的手，握住我稚嫩的小手，一下又一下，把温暖和爱意都包进了粽子里。

午后，小伙伴们聚在院子外，手腕系着五彩丝线，蹦蹦跳跳地玩耍。丝线是母亲们用五种颜色的棉线搓成的，据说能辟邪祈福。我们在院子里奔跑嬉戏，彩色丝线随风飘动，像一道道绚丽的彩虹。玩累了，就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各家的粽子。剥开粽叶，咬一口软糯香甜的粽子，幸福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连笑声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如今，林立高楼替代了平房小院，超市里的速冻粽子也比手工粽省时省力许多。但每到端午，我总会想起那株挂在门框的艾草，想起母亲包的粽子，想起系在手腕的五彩丝线。那些简单而美好的时光，就像一颗甜甜的粽子，永远珍藏在我记忆深处，在岁月的长河里，散发着温暖而绵长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