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B版:副刊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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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出 冬 天(组章)

□方纲

坝上白雪

天晴了,辽远无边。

成群牛和马,都在雪地里刨根问底,查寻夏天残留的余温和芬芳。骆驼讨厌刨地,三五成群地围着树转,突然前蹄腾空,人立仰首,捋下垂的枯条。

雪,总要突然袭击,一举拿下了坝上,山川、草地、河流、村庄、桦树林,无一逃过此劫。道路旁边泥坑石坎如阴谋或劣迹,一抹被掩盖。

村庄晨炊的长青树,一柱连一柱地举起,瞬间串联成片。通体灿烂,生动地扶摇而上,朝向晴空。

老牧民说,冬天雪越大,春天草越旺!坝上人跟这片土地,世代盘根错节,生死相依。

空鸟窝

来迟了一步,桦树上只留下了空巢。

天冷就走了,天暖又回来,是候鸟们与生俱来的习性。自己有一双翅膀,就有飞翔的时空和自由。

两只鸟搭建的,一枝一叶地衔来,又似一砖一瓦地砌垒,只属于它们公母俩的爱巢。

留恋归留恋,但不当它的囚徒。带上羽翼丰满的孩子远游,寻找有爱吃的虫子,却没有冰雪覆盖的地方。

清晨,冬日的阳光,一闪一闪地弹响树梢。鸟巢上的雪盖如老鸦纹丝不动。我想问:你想孵化什么?

黑陶猪

相遇的眼神令人震惊,它竟认出了我。

我们先后从原野走进环壕,成了彼此相依、互相豢养的伙伴。当然也常有一刀见血的屠宰,但不影响相安无事的相处。

当我仰望星空的时候,莫名的恐惧、敬畏或崇拜,油然而生。绞尽了脑汁才明白,只有你可为信使。拜托啦,祭坛上去替我说几句好话。

一团黑乎乎的陶泥,神奇就神奇在经过手指头拿捏,便生动起来;毫无惧色地走进烈焰熊熊的土窑,浴火重生。褪去了野性与俗气,清清爽爽又回到人间。

七千年之后你如约而至,赶赴一个西辽河边上的等待。烟火气里数不尽的春风秋雨,荒原野水的丰盈又干涸。环壕的最后没落,由你来为其正名。

我还在环壕边上走动,手指上残留着泥巴和灰烬。不期而遇,我们必然对目相认。

山洞

雄视天下的眼睛,永远不会闭合。

南迁称帝的拓跋氏,要把祖先的居所改作神庙。嘎仙洞是上天的恩赐,可供我们世代享用。

走出大兴安岭的臂弯,大草原宽阔没有缠住脚步,大河的波涛汹涌没有挡住脚步,直面阳光也丰厚、物产也丰厚的南方。

坐在九龙椅上,把逐鹿中原的模样,当作遗产都彩雕塑进敦煌石窟。

依稀记得,儿时刻在山崖上渔猎游牧图,抑或征战与祭祀的天真符号。阿里河千回百转,总也流不出你温热的血管!

回望山洞,极地民族的北斗星。

古碑

藏在泥土中一只足迹。千年未曾腐朽,因为是不会氧化的石头。出土,厚重而敦实的竹简独立季风里纹丝不动。

古人都智慧地丢下蛛丝马迹,留给后世机密。世上不须争议的平等就是死亡。不管高贵者还是卑贱者,到头来都不能例外被岁月收割,一茬挨一茬,说韭菜行,说野草也行。

碣石,不必精挑细选,都是不谢的山花。

用它在大地上描画界线,也许划开一道峡谷。风雪出来搅局,才露端倪就被擦抹得一干二净。山河依旧。

任性的汉字,陷进石头就别想拔出腿来。横竖撇点,每个笔道都是写字人和写字时代的烙印。

还好,些微的磨损,无伤东汉的风骨与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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