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 琦颜
时间 20世纪60年代、70年代;21世纪
地点 内蒙古
人物 那日苏(松树):“国家的孩子”,生父生母不详,因1959—1961的自然灾害被父母遗弃在上海市,被内蒙古宝日玛一家收养。
达古拉(跟小):宝日玛唯一的亲生孩子,后变成那日苏的姐姐。从小勤劳勇敢、聪明好学。
宝日玛(甜蜜):43岁,牧民,达古拉生母、那日苏养母,虽没读过书,但有大智慧。
文都苏(根脉):18岁,那日苏的儿子。
娜布琪(树叶):宝日玛邻居、妇联主任。
阿力坦(金子):达古拉的丈夫。
第一场
时间 20世纪60年代,春天傍晚
地点 内蒙古,宝日玛家蒙古包内
人物 那日苏:12岁,叛逆、敏感
达古拉:22岁,美丽、泼辣
宝日玛:45岁,牧民
【内蒙古草原春天的傍晚,并不宁静。黄沙漫天飞,大风呼呼作响。】
【蒙古包里宝日玛就着微弱的灯光缝补衣服。
【达古拉推门而入。】
宝日玛 我的儿子放学回来了?
达古拉 是我!
宝日玛 没接你弟弟放学吗?
达古拉 大小伙子了,不愿意让我接,昨天还因为这事跟我生气了(照镜子摆弄丝巾)。
宝日玛 你弟弟还小,大风天走丢了怎么办?他不像你,出生在草原上,很多事情他还不明白。
达古拉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找他,跟塔拉一起去。额吉你看,今天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宝日玛 (端详)塔拉从哪弄的丝巾,真好看!
达古拉 塔拉去镇里参加干部培训,刚回来。
宝日玛 他什么时候来家里?
达古拉 哎呀(害羞),这么着急嫁女儿?
宝日玛 女大嫁人,你也老大不小了。
达古拉 我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您,等那日苏上了中学我再嫁。
宝日玛 额吉知道你是想帮我分担,但是孩子,时间不等人啊,别误了自己。
达古拉 您放心,塔拉我俩说好了。对了,额吉,刚才碰到娜布琪婶子,她问前几天跟你说的事怎么样啦?什么事呀?
宝日玛 啊呀!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你看看这个(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你娜布琪婶子让我给你,说往上写,政府给咱们补贴。
达古拉 对,我听塔拉说过,这个补贴是给生活有困难的家庭,咱家报吧,那日苏明年的学费就不用愁了。我先去接他,一会儿回来写。(把丝巾摘下来叠好收起来)
【那日苏推门入。衣服被扯烂,鼻青脸肿。】
达古拉 我们家的男子汉回来了!
宝日玛 我的儿子回来啦?
【那日苏不回应。进门摔下书包,趴下。】
达古拉 额吉跟你说话呢!(推一推那日苏)
那日苏 别碰我!
宝日玛 我的儿子怎么了?
【那日苏不说话。】
宝日玛 长大了有心事了。某人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呢?(提高音量)
那日苏 谁哭鼻子了?(起身)
宝日玛 额吉看看,我的儿子咋啦?
那日苏 我要找阿爸,阿爸去哪了?
宝日玛 阿爸不是去给你编帽子去了,编好就回来了。
那日苏 额吉骗人!
宝日玛 梦里你的阿爸跟我说,快编好了,只要我的儿子健康快乐的长大,阿爸就带着编好的帽子回来了。
那日苏 吉嘎乐总是跟我炫耀他爸爸教他骑马、带他去镇上买笔……
达古拉 我教你骑马,额吉也带你去镇上买笔,跟他不一样吗?
那日苏 他还说,我总穿你的衣服,像个女孩子一样……
宝日玛 前几天额吉买了点布料,正给你做新衣裳呢呀。
那日苏 吉嘎乐还说我是没有阿爸的野孩子(大哭)!
达古拉 你听他胡说什么!咱们的阿爸是大英雄!是救火英雄!
那日苏 英雄?救火英雄?
达古拉 对!我们的阿爸,三年前因为救火牺牲了!你让吉嘎乐回家问问他的阿爸额吉,这片土地上谁不知道咱们的阿爸,连镇里、盟里都知道!
那日苏 那……他还回来吗?
达古拉 回不来了。
宝日玛 我的儿子,听额吉讲,阿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他一直挂念着我们,常常到我梦里来跟我聊天呢。上个月他跟我说,给儿子做件新衣裳,这不,额吉就做出来了。所以啊,我的儿子想阿爸了就跟额吉说,额吉告诉阿爸。
那日苏 额吉会告诉阿爸吉嘎乐说的话吗?
宝日玛 会啊,我已经跟他说了,你阿爸说,那日苏!如果有人欺负你,就要勇敢一点告诉他,你有阿爸,你的阿爸是救火英雄!吉嘎乐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那日苏 真的吗?
宝日玛 当然是真的,现在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勇敢要强大,但不能仗着自己有力气就欺负别人。
达古拉 以前都是我保护你,现在开始你要保护我呀!
那日苏 好!我要勇敢,我会勇敢!
【那日苏跑出去。】
【穿过草原来到一处高地。(灯光、背景等辅助手段)】
【一群孩子围住那日苏。】
吉嘎乐 没有阿爸的野孩子!像姑娘似的!
【嘲笑的声音反复围绕。】
那日苏 我有阿爸!我的阿爸是救火英雄!以后你们谁敢嘲笑我,我就要挥起拳头打你们了!
【风沙随着声音一同渐渐散去。】
第二场
时间 20世纪70年代末,夏天
地点 内蒙古,一处院落,土房
人物 那日苏:23岁,大学毕业、有远大理想
达古拉:33岁,坚韧不拔、大龄剩女
阿力坦:46岁,达古拉的丈夫
娜布琪:62岁,原妇联主任
农牧民若干。
【婚礼现场(蒙古族礼节),好不热闹。】
【那日苏一身知识分子打扮,拎着行李包,急匆匆赶来。】
那日苏 姐姐!
达古拉 我的宝贝那日苏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拥抱许久。】
达古拉 好几年都没回来,姐知道你学业忙,回来一趟费时费力,姐就是太想你了!毕业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达古拉看了看那日苏放下的行李。】
那日苏 我找着工作了,下个月准备去上海。
【宾客走来。】
宾 客 新娘子达古拉真美啊!
达古拉 (调整状态)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弟弟那日苏,帅吧,大学生(骄傲)!
娜布琪 宝音宝日玛俩人保佑孩子,那日苏大学毕业了,达古拉也终于嫁人了,可惜他们俩没亲眼看见孩子们长大成人呀……苦了你姐……
达古拉 娜布琪婶子,您帮我招呼招呼客人吧。
娜布琪 小子,你可得好好报答你姐啊!
那日苏 那当然了,长姐如母,我姐的恩情我这辈子还不完。
【众人欢声笑语中散去。】
【阿力坦走来。】
达古拉 阿力坦,这边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那日苏。
阿力坦 果然是一表人才,你姐经常读你的信给我听,比我想象中的模样还要帅(拿出鼻烟壶)。
【那日苏看着眼前的姐夫愣住。】
达古拉 (对那日苏)愣着干嘛呀!(对阿力坦)我这弟弟呀,从小跟兔子似的胆子小,怕生。
那日苏 姐……姐夫好,初次见面,失礼了。(伸手)
阿力坦 一家人客气啥。
【婚礼主持人的声音响起:阿力坦,达古拉的婚礼仪式要开始了,各位宾客请入座。】
达古拉 婚礼开始了,快过去吧。
(演员在舞台后方进行婚礼仪式,与前方的表演形成强烈的悲喜对比)
【那日苏看着姐姐姐夫,无奈心酸,抽烟。】
【娜布琪走出来。】
那日苏 您怎么出来了?
娜布琪 你不也出来了。看着你姐姐结婚,心里难受了吧?
【那日苏沉默。】
那日苏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
娜布琪 为了给你凑学费,大雪天去树林里给别人捡柴火,我记得特别清楚,你姐手脚冻得发紫,久久缓不过来也舍不得买药,落下了病根不能生育。妇联得知后给你姐申请了补贴,她才宽裕一些。当年你姐的青梅竹马,叫塔拉吧,挺好的小伙子想娶她,达古拉怎么也不同意,说是怕耽误塔拉,你说你姐咋想的!差点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耽误了。
那日苏 这还不算耽误了自己吗(苦笑)?他对我姐好吗?不欺负她吧?
娜布琪 虽然阿力坦年纪大了些,但是对你姐很好。这些年达古拉学你额吉,靠缝补衣物赚钱供你上学,阿力坦就是找你姐缝衣服,一来二去觉得人还不错,老实,务实,他们俩相互取暖。他也是可怜人,父母去世早,一辈子没人疼他。
那日苏 怎么现在才结婚啊(啜泣)?
娜布琪 你姐一定要等到你毕业,说你毕业肯定回来,你就是她唯一的娘家人。
那日苏 她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哭)……
【达古拉寻找弟弟。】
达古拉 那日苏,你怎么在这呀?哎呦呦,我的宝贝弟弟咋又哭了?舍不得姐姐嫁人呀?
那日苏 姐!(一把抱住)
达古拉 (安抚那日苏)不哭了啊,这么大人了哭什么?从小姐姐啥都不怕,就怕你哭。
那日苏 姐,你跟我去呼和浩特,咱们一起去上海……
达古拉 那日苏长大了,像奔驰的骏马,翱翔的雄鹰,姐姐帮不上你的忙了。
那日苏 正因为我是骏马雄鹰,才要你在身边才安心。
达古拉 你还不懂姐姐吗?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那日苏 姐,你为什么……
达古拉 因为你是我弟弟呀!(温柔)你刚到咱家的时候那么小,阿爸额吉跟我说我有弟弟了,是国家给我的弟弟,是长生天的安排。我天天抱着你,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毛茸茸的小脸蛋。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心保护你,看着你长大成人。
那日苏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达古拉 我有你姐夫保护,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那日苏 姐……
达古拉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高兴点!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唱的歌吗?唱着这首歌,勇敢的往前走,尽情的做想做的事吧!
【那日苏开始轻轻吟唱。】
【歌声中姐姐逐渐远去。】
第三场
时间 21世纪,秋天
地点 内蒙古,城市公园
人物 那日苏:48岁,企业家。
达古拉:58岁,老妇人。
刘庆青:45岁,那日苏妻子、高级教师、上海人。
文都苏:18岁,那日苏儿子。
【新闻播报画面:历时十个月,希望小学教学楼以最快的速度建成并通过验收,投资人始终不愿透露姓名。】
【那日苏一家三口散步。】
文都苏 这里空气真好,忍不住要大口呼吸。
刘庆青 是啊,怪不得你爸爸每年都要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那日苏 依稀记得五岁时,坐了好几天的火车来到内蒙古,又换了汽车,马车,牛车来到这。记忆里,阿爸手里拿着他亲手编的竹帽子,当作见面礼给我,你们说,一个牧民的手怎么会那么巧(慈祥的笑)!
文都苏 像爷爷那样的大英雄还会做手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日苏 你爷爷不仅是大家心里的大英雄,也是额吉的好丈夫,我和姐姐的好父亲。我和他最后一面也是在这片草原上。那天阿爸骑着马,让我坐到他怀里,飞奔在这片草原上,我们真的很快乐。突然听见远处有叫喊声,着火啦!着火啦!救命啊!阿爸一把把我抱上马背,让我告诉额吉他一会儿回去把马群赶回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阿爸了(忧伤)。
文都苏 那奶奶呢?
那日苏 奶奶特别慈祥,虽然她不识字,但是说的话都很有哲理。如果时间能回到从前,我一定把额吉说的话一句一句记下来,整理好出本书,就叫《草原母亲的智慧》(抹眼泪)。
刘庆青 多大岁数了还哭啊,一会儿姐姐就找来了。
那日苏 我最对不起我姐,阿爸去世后为了减轻负担她辍学了,又因为我错过了爱情,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她能为自己活一把。
刘庆青 我理解,我也特别支持你办学校。姐姐那么喜欢孩子,让她当后勤主任那是放一百个心,弥补了姐姐没有孩子的遗憾,也能让更多的孩子有书读,有学上。我都想好了,退休后我也来这里讲课。
文都苏 姑姑即是顺风耳又是飞毛腿,刚说两句她就来了。
达古拉 那日苏,庆青,文都苏,你们果然在这。
【达古拉稍显老态上。】
刘庆青 姐,慢点。
那日苏 (收拾好心情)姐,你咋还过来了?
达古拉 饭都做好了,回家吃饭吧,你姐夫等着和你喝三两呢。
文都苏 姑父炖的肉太香了,我都闻着味了!
达古拉 (高兴)跟你们说啊,下午妇联主任带副市长和教育局长来找我,说聘请我当希望学校的后勤主任!你们说,我哪是这块料啊!
刘庆青 姐,不能这么说,你看你把那日苏养的多好!
达古拉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能干啥?
那日苏 后勤主任嘛,就是管小孩的吃、住、穿、行。
达古拉 那我考虑考虑。
那日苏 行,好好考虑,学校开学前给答复就行!
刘庆青 快走吧,姐夫还等着咱呢。
那日苏 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