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世杰
生我养我长大的村子是个蒙汉杂居的僻壤村屯。
令乡亲们欣喜的是村前有一条缓缓流过的小河,名曰“红河”,地方志里有记载。从记事起,小河常年有水,是我儿少时的一道风景,装满无穷乐趣。仲夏晌午,偷偷跑到河沿,脱光身子,一头扎进河里搂狗刨;数九隆冬,有月亮的晚上,与伙伴儿们欢蹦乱跳地奔向河筒子去滑冰。隔河对岸,属于科左后旗地界,当年生态比较好,山杏树、叉菝蒿遍布坨沼,绿意盎然,常常听到野鸡鸣叫,看见跳兔撒欢儿。然而,旺水期一到,河水汤汤,只能张望着河对岸的山杏树、野鸡窝干着急,常常是口里泛着酸水、眼前漂着野鸡蛋的影子。隔岸眺盼之际,年龄大点的伙伴儿突然冒出一句:要是有个桥就好了!
“有个桥多好!”那以后,“桥”就成了我心中的一个念想。可是一年又一年,也没见过桥的影子。
时光流转。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第一次随父亲坐大马车去通辽城,一上车,思绪就“腾”地飞进了城里,盼望着,联想着……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跨上了一个大桥。“啊,桥!”我的惊呼没有引起大人们丝毫反应。可是,这座桥却深深地印进了我的脑海,桥虽然长不过50米,却是铭刻进我幼小心灵的一座“大桥”。以后的日子里,每每去通辽城,我都会深深地注视她,特别是有水的季节,更觉得别有情致。
1978年,我高中毕业,乘改革之风,跻身于全国高校招生统考行列,跨进了通辽师范学院的大门。课余闲聊,年龄大的同学每每讲起通辽的历史,那真是滔滔不绝,由溥仪、马龙潭、徐永清,讲到李善人庙、马道尹府、西辽河大桥。“大桥”两个字让我为之一振,因为“桥”是我的念想。就插问道“这大桥还有故事?”“诶,小家伙,我说的不是刚刚落成的新大桥,是稍往上游的老木桥。”他口气充盈着骄傲说,朱老总、董必武都曾在那老桥上留下过足迹呢。说者无意,我却动了心思,埋下领略“西辽河老木桥”的夙愿。终于,一个风和日丽的休息日,在企盼、深爱和好奇心的驱使下,约了两名同学,兴奋地登上百孔千疮、破洞连串的“西辽河老木桥”。走在桥上,一边小心翼翼地欣赏,一边幻想着两位开国元勋当年视察大桥的情景。第一次走在将近一华里的长桥上,对于一个刚刚进城的19岁的农村孩子来说,当时的激动心情简直可以用“春风得意马蹄疾”来比拟。1980年,拆毁大桥的时候,我还在师院读书,曾几次跑到现场,面对着一车车运走的废料,默默地发出“可惜”的慨叹。数十年之后,此情此景还偶尔入得梦来。
1990年,我从三尺讲台跨进新闻传媒行业,成为一名电视记者,有幸目睹了大约历时三年时间,饱含着家乡人汗水和智慧的西辽河第二座大桥“科尔沁大桥”建设的全过程。落成剪彩仪式当天,作为一名对“桥”有着不舍情结的年轻记者,深深地被庄严隆重的气氛感动着,站在彩旗招展、车流如潮、干群欢腾的科尔沁大桥上,耳畔顿时回响起“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豪言壮语。于是深情地写道:科尔沁大桥的落成,翻开了通辽市经济社会发展的新篇章。科尔沁大桥的位置,几乎就坐落在当年的老木桥处。时代在前进,随着老木桥载入史册,科尔沁大桥的拔河而起,让通辽人奔腾不息,一往无前的蒙古马精神再添崭新的一页。
“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勤劳智慧的通辽人,秉持追求卓越、勇往无前的传统美德,万众一心建设家乡,美化家乡,站在新世纪的起点,紧紧围绕母亲河的厚重历史文化,为两岸同步发展,为城乡齐头共进谱写着一系列鸿篇巨作。2003年,“哲里木大桥”竣工落成,为城市北扩、“再建一个通辽市”开辟了新路;2009年,一道彩虹在新老城区之间喷薄而出——“胜利路大桥”建成通车,为经济技术开发区招商引资,为现代化企业的纷纷入驻,为轰轰烈烈的新区建设,为通辽市稳坐蒙东中心城市的交椅延展了坦途;2016年新世纪大桥屹立于城市东方,斜拉式构筑彰显着现代化雄姿,白日里穿行桥上,感受的是城市发展的气韵,夜幕降临,千万盏七彩灯珠攀附于挺拔的桥塔、在刚劲的斜拉索上腾挪闪烁,犹如天上的街市飘落人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从长于僻壤里懵懵懂懂盼桥,到生活在城市中,目睹多娇的西辽河上矗立起的一座座雄伟峻拔的大桥,这几十年的奔波,这几十年的见证,能不为脚下的这片土地而一往情深,能不为“通达辽阔,近悦远来”的家乡而骄傲?
因为退休有了闲暇,我有幸游历过南京长江大桥、天津滨海大桥,青岛胶州湾大桥等享誉神州的著名桥梁。而在我的心中只有家乡西辽河上的座座桥梁,才更承载了悠久的历史,传承着一种精神,彰显着惊世刮目的风貌。
啊!我的家乡,我的桥!